來自惡魔的獻禮

　　幾分鐘後，明明一路上什麼都沒碰見，褚冥漾卻越來越不安，精神也越來越緊繃。

　　絕對不是他想遇見什麼，而是鬼屋裡什麼東西都沒出來才叫不對勁吧？

　　所謂的自己嚇自己，就是像褚冥漾這類型的人。

　　不過這次老天爺難得靈驗，很快就讓他心想事成。

　　規律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似乎是朝褚冥漾靠近。

　　「學…學長？」不太確定地喚了一聲，他瞇起眼睛試圖看清楚些，一個人影出現在視線之中，在保持一點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在褚冥漾感到疑惑的時候，對方拿出手電筒，打開開關由下往上照，扯出美麗的笑容詢問：「我漂亮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看到那張籠罩在詭異的綠色光芒中，快裂到耳朵的血盆大口，褚冥漾的腿差點軟掉，想都沒想就往另一邊的岔路逃命。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褚？」淒厲的討饒聲傳到冰炎耳中，讓他輕易捕捉到褚冥漾身處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

　　「嘖！有夠吵的！」他就知道只要憑尖叫聲就能找到褚冥漾。

　　冰炎不久前還在想著怎麼那麼安靜，以為人被嚇昏在某個地方，這樣就很難找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這邊！」拐了個彎，繼續循著褚冥漾發出的鬼吼鬼叫搜索，果然沒多久一張掛著眼淚鼻涕的臉就出現在他面前。

　　「學長───！」褚冥漾也看到冰炎了。

　　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他立刻加快腳步跑向冰炎，卻沒有在撞上對方前緊急剎車，而是就這樣直接奔進冰炎的懷裡。

　　幾乎是整個人撲了上去。

　　「你……」對自家學弟出乎意料的舉動，冰炎愣了足足有三秒之久。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被飛撲一天，眉毛微微抽動著。

　　「你搞什麼！」冰炎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黏在身上的章魚給扒下來，「褚！給我放手！」

　　「不要！放手就回不去了！」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褚冥漾第一次反抗冰炎。

　　他錯了，鬼屋比冰炎可怕多了。

　　褚冥漾為自己在剛進來鬼屋時的錯誤判斷懺悔著。

　　就算冰炎再怎麼巴他、踹他、威脅他，他對他還是很不錯的。

　　簡單說，就是那種刀子口豆腐心的好人。

　　不僅幫他解決課業上的困擾，同時引導他適應環境，還常常請他喝飲料，雖然只有蜜豆奶這個選項；當然最重要的是，有一張端正的臉……

　　起碼沒有凸出的眼白跟血淋淋的大嘴巴來摧殘他纖細的神經。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感覺額頭上有青筋在跳動，冰炎完全聽不懂褚冥漾在講什麼，「你先放開我再說。」

　　悶在他胸口的腦袋搖了搖，看起來像在磨蹭，這個動作反而惹惱了他。

　　沒記錯的話，褚冥漾的臉上除了眼淚，可能還有鼻涕……

　　「靠！」冰炎直接一拳往褚冥漾的頭頂敲下去，破口大罵：「你是把我的衣服當抹布嗎！？」

　　「嗚……」眼冒金星的蹲下來摀著被揍的地方，褚冥漾總算放開被當成尤加利樹的冰炎。

　　『學長好過份……』抬起泛著淚光的眼睛盯著不但不同情他飽受摧殘的幼小心靈，還對他使用暴力的人。　
　
　　吸了吸鼻子，褚冥漾的臉上寫著無言的控訴。
　　
　　「……站起來吧。」望著那可憐兮兮的神情，冰炎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伸了隻手給褚冥漾把他拉起來。

　　耐心地又等了一會兒讓褚冥漾平復心情，他才開口問：「可以走了吧？」語氣聽起來滿是無奈。

　　「嗯。」點了點頭，褚冥漾緊跟在冰炎身邊繼續前進。

§　§　§

　　鬼屋出口，一群人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剩下的兩個人，開始有些擔心。

　　「漾漾他們好慢喔！」頻頻往大門裡面探頭，喵喵始終沒看到人；除了音響製造出來的風聲和音效，沒聽到其他聲音。

　　「照理說十五分鐘就可以走完才對。」抬手看了看手錶，夏碎也覺得奇怪。

　　按照冰炎的個性，一定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吸血鬼伯爵，強迫人家蓋章之後還會順便問出口，搞不好十分鐘都不到就出來了。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庚也往鬼屋內部探了探，裡頭依然沒有動靜。

　　「裡面都有攝影機，如果出事的話，工作人員應該會馬上通知我們才對。」學校喜歡辦活動的同時，也很注重安全，這種密閉式的空間肯定到處都藏有攝影機，他還看過遙控式，方便隨時應付突發狀況。

　　不過……也太慢了。

　　千冬歲縱然對學校的安全品質有信心，也不禁有些疑惑。

　　按照每隔五分鐘就放進去一組的時間推算，褚冥漾跟冰炎進去至少超過三十分鐘了。

　　
　　「請問可以幫我們確認一下還在裡面的同伴嗎？」夏碎向負責固守後門，避免有人偷溜進去的工作人員詢問。

　　「請稍一下。」對方也很熱心地拿起對講機，請主控室的同仁協助，很快就有了回覆，「請放心，他們很接近出口了。」

　　「謝謝。」

　　「太好了。」大家總算鬆了口氣。

　　
　　「久等了。」果然沒多久，冰炎跟褚冥漾終於踏出出口。

　　「歡迎……回來？」其他人本來很開心要迎接好不容易歸來的兩人，卻看到一個相當不可思議的畫面。

　　「你們到底是……？」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夏碎打趣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很難得把情緒表現在臉上的冰炎，此刻臉上很明顯地寫著疲憊和無奈，而另一個人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眼角殘留著淚痕，手還抓著冰炎的衣服。

　　「漾漾，你還好嗎？」沒看過褚冥漾這個樣子、喵喵走上前去關心，千冬歲和庚也一起靠過去。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褚冥漾的語氣有點虛弱。

　　「你們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千冬歲開口問了每個人心中的疑問。

　　照理說每一組會碰到的關卡都一樣，裡頭的『鬼』也都是工作人員扮的，模式就像現在最流行的鬼屋一樣，『鬼』會用追逐的方式把人趕往正確的方向。

　　別的同學玩過一次回來，評語都是尖叫得很過癮，可以抒發壓力。

　　怎麼褚冥漾看起來反倒累積了不少壓力？連冰炎學長也一樣？

　　「這個……」眼神心虛地上下飄了飄，褚冥漾選了個逃避似的回答：「一言難盡。」只要回想起剛剛的情景，他就覺得自己真的好沒路用───

　　『啊啊啊啊───！』他第Ｎ度驚聲尖叫。

　　『給我閉嘴！』學長第Ｎ度的怒吼。

　　『血啊！有血！』找到吸血鬼伯爵時，對方正在猛吸一具殘破的動物殘骸，整個嘴巴都是血。

　　『吵死了！喂，快給我簽名！還有，出口在哪？』無視不得使用暴力的規定，學長一把揪起吸血鬼的領子，惡狠狠地威脅：『再不說我就讓你變得跟它一樣！』眼神朝掉伯爵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晚餐』點了一下。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吸血鬼還真的沒再搞其他花漾嚇他們，飛快地在兩張入場卷上簽名後，蒼白的手比了一個方向。

　　『嗚喔───！』

　　『你再吵就離我遠一點！』

　　學長下了最後通牒，他連忙把嘴巴閉緊，忍耐著不發出聲音，死命地抱著學長好心借他的那隻手，硬撐到終點。

　　這大約就是所有的經過。

　　有很多想吐嘈的地方，例如明明是萬聖節，為什麼還有一大半是日本的妖怪？還有，為什麼那些妖魔鬼怪都不去嚇學長，全往他這邊來？他們是走在一起的啊！總不會是因為學長看起來就很兇吧？那這些工作人員也太不專業了。

　　他要抗議！

　　……前提是他還有力氣的話。

　　
　　看著褚冥漾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喵喵他們多少也猜到他很怕靈異類的東西，便不再追問了。

　　「我們去抽獎吧！」夏碎率先轉移了話題。

　　「贊成！漾漾，快點走吧！」喵喵拉起褚冥漾還很冰涼的手。

　　「走吧！」千冬歲接過其中一隻，兩個人一起把褚冥漾拉到陽光底下。

　　剛從黑壓壓的室內出來，一下子還不太能適應亮光，褚冥漾眨了幾下眼睛才恢復過來。

　　友人們包圍在身邊，對他露出微笑，心裡頭頓時感到很溫暖。

　　他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褚冥漾由衷地想著。

　　「走了。」冰炎伸手揉了幾下褚冥漾的大腦。

　　「學長？」學長……學長居然不是用巴的？

　　褚冥漾瞪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冰炎。

　　沒有理會褚冥漾的疑問，冰炎繞過三個一年級組，跟上走在前面的夏碎和庚。

　　「漾漾真好命！」嘟著嘴，喵喵語帶羨慕的說。

　　什麼啦！他哪裡好命啊！？

　　褚冥漾完全不明白。

　　而千冬歲也只是推了推逆光的眼鏡。

　　兩位友人的反應讓褚冥漾更加一頭霧水，不過有些事情本來就不用太去深究。

　　最重要的是，明年的鬼屋他再也不要玩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