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惡魔的獻禮

　　不用看也知道，冰炎的臉色肯定臭到不行。

　　剛才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盈滿周遭的粉紅色曖昧氣息全被他唐突的舉動給破壞殆盡。

　　戰戰兢兢的抬眼看了下冰炎──果然那雙本來就已經是紅色的眼睛看起來更紅了，只差沒噴出火來，表情則是與之相反沒半點溫度。

　　瞪著瑟縮在一旁，眼神飄忽不定，三十秒前的求婚對象，冰炎有種一口血噎在喉嚨的感覺。

　　平常的話，他應該會將這份不快直接用碰撞敲打的方式發洩在某人身上，但是這次的情況明顯不同，並不是褚冥漾腦殘所致。

　　他沒漏看褚冥漾在確認那枚指環真的是屬於他時，融入臉上那又驚又喜的表情，明明就要收下了，卻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什麼才拒絕。褚冥漾幾乎不曾用這種方式拒絕過他，應該是有什麼非同小可的理由。

　　……最好真的是非同小可。

　　緩和了下情緒，冰炎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平常一樣：「你什麼意思？」

　　──和平常一樣冷……不，可能比平常還冷。

　　果不其然褚冥漾馬上被這句話給涼到，忍不住抖了抖，下意識就先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沒給他喘息的空間，冰炎繼續逼問。

　　就算冰炎現在的口氣實在算不上好，褚冥漾也知道那已經是學長盡可能踩住剎車，耐著性子在等他解釋了。

　　絞盡腦汁的斟酌用詞，褚冥漾深知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說錯話，可是在那雙寫滿怒意的眼睛瞪視下，他不禁著急起來，越是著急腦袋裡就越糊成一團，糊成一團就算了，他還真的把那些模模糊糊的東西給脫口而出：「我…我怕學長會後悔──」

　　完了，他說錯話了。

　　「不是、不是這樣……」褚冥漾連忙搖頭，冰炎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

　　「那是怎樣？」

　　「……」他想解釋，他想告訴冰炎說怕他會後悔不是那個意思，可是那裡面包含太多含意，眼下的情況根本無法一條一條去釐清，又怕多說多錯會惹學長更生氣。褚冥漾嘴巴開開合合張了幾次，最後選擇閉上。

　　「你……」見褚冥漾不說話，冰炎始終壓抑著的煩躁感終於爆發，「你說我會後悔？難道你認為我是一時衝動？」

　　「你以為我會沒經過任何考慮就偷偷趁你睡覺時幫你量戒圍，再一個人跑去挑戒指嗎？」

　　「……」

　　「還是，你後悔跟我在一起了？」

　　「──！」

　　此話一出，冰炎馬上就意識到他說得太重了，從褚冥漾愕然中帶著受傷的表情就知道，懊惱的同時卻也明白覆水難收，只能繼續沉著一張臉，任由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聽到這種話，褚冥漾除了胸口一陣抽痛，火氣也跟著上來了，「如果……如果學長要這麼想的話，就隨便你了。」是啊，他的確後悔了，他會那麼說還不是在替冰炎著想，不給他時間思考就算了還對他說那種話。

　　就算…就算他後悔了，主要也是在想學長的未來啊！

　　他們的關係……是絕對不可能那麼順利的吧……

　　褚冥漾有很多話很想直接對冰炎吼一吼，吼出來可能還比較暢快，可是不行，喉嚨已經在哽噎，他現在一開口肯定會哭出來。

　　這種時候還是稍微冷靜一下比較好。

　　不發一語的站起身，褚冥漾欲離開房間，卻被冰炎一把叫住。

　　「站住。」冰炎開口，但不是要把人留下，「把你的東西拿走，不要的話就丟了。」

　　「唔！」捏了捏拳頭，氣歸氣，褚冥漾還是把掉在地上的戒指撿起來才離開，走時沒忘記把門關上，用甩的。

　　盯著除了他以外，鮮少會被其他人用粗暴方式對待的門板，冰炎煩躁的把了把頭髮。

　　「……嘖。」明明不想讓褚冥漾露出那種表情。明明是想讓他高興的，會以這種方式收尾卻是冰炎始料未及。

　　他並不想對褚冥漾說那些話，事實上當褚冥漾把他的手甩開時，他的確是有受到打擊的，而也許就是這份打擊，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用那麼惡劣的態度去對待分明是想好好珍惜的對象。

　　所以冰炎才沒把人留住，現在雙方都在氣頭上，不先冷靜下來根本無法好好談話不說，要是因為一時失控做出任何傷害褚冥漾的事，那才真的會後悔。

　　§　§　§
　　

　　基本上，今天的課一律用放空的方式渡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幸好沒接到任務，否則按照他這種放任情緒影響狀態的不專業態度，害到自己不說，一起行動的同伴肯定也會被拖下水。

　　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褚冥漾毫無焦距的盯著鬱鬱蔥蔥的前景發呆，就這樣過了良久。

　　不是說綠色的植物充滿療育效果嗎？怎麼他看了老半天心情還是這麼鬱悶呢？

　　比較正確的說法是，鬱悶占了八成，擔心占了兩成。

　　那兩成的擔心來自於學長今天仍照常出任務，理論上出任務是需要擔心沒錯，不過學長跟他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就算心情惡劣，也只會讓破壞力更強大而已。

　　要說擔心的話，可能比較需要擔心會收到多少天文數字的帳單……真是，他都還沒嫁過去呢，就已經開始替對方煩惱家計了嗎？

　　或許是一整天都處於恍惚的狀態，以至於褚冥漾沒發現自己使用的動詞好像哪裡不對。

　　「褚。」打斷他的神遊，在認識的人裡面會用這個字叫他的人只有兩個，但並不是讓他心心念念一整天的那一個。

　　「夏碎學長。」回頭打招呼的同時，就對上夏碎溫和……但有點黑的微笑。

　　果然……因為不是第一次看見了，又剛好在這個時間點，對於夏碎笑得如此陰森與燦爛兼具的原因，褚冥漾已經猜到七七八八。

　　逕自在學弟身邊坐下，夏碎劈頭就問：「和冰炎吵架了？」

　　「……嗯。」褚冥漾心虛的點頭。

　　「冰炎今天轟掉不少東西呢。」他就知道，一大早看見自家搭擋黑著一張臉來跟他會合時，夏碎馬上就有了不好的預感，而這份預感一整天都在應驗。

　　「……對不起。」間接也算和自己有關，褚冥漾連忙道歉，拜託夏碎學長可以不要再用那種恐怖的表情盯著他嗎？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當然夏碎會生氣的原因，倒不是賠償金額有多大筆，最初組成搭檔時就說好要是不小心轟掉了什麼不能轟的，誰破壞的就誰賠，要是兩人都有份就對半分。

　　但是，挨罵還是兩個人一起挨罵。

　　不久前上頭劈哩啪啦的怒吼聲現在好像還殘留在耳朵裡，回想起來他就感到一陣耳鳴。

　　「如果你不介意，要跟我談一談嗎？」夏碎並不是那種喜歡管人家家務事的類型，但是他跟他的搭擋明天還有任務，當然後天也有，不幸的是都是必須一起行動的那種，要是冰炎又砸了什麼，他可沒興趣一天到晚一起去找罵挨，「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跟人談談或許對釐清一些事情會有幫助。」

　　對於夏碎的提議，褚冥漾思忖了會，他的確需要找人聊一聊，夏碎學長也是可以信任的對象。

　　這麼想著，褚冥漾點點頭，把事情說了一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