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惡魔的獻禮

食用前注意，這篇算是悲文，是建立在漾漾離開後的故事。
雖然我覺得與其說是悲文，不如說是學長在想念漾漾ˊˇˋ
順帶一提，這是某阿怜有生以來第一次寫這類型的文章，算是開啟了一個新世界(?)

《我要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枝葉擺盪、倒影搖曳，精靈的歌謠乘著風似遠、似近，與變幻的風景融合在一起。

他就坐在那裡，聽著歌聲，迴盪───迴盪───……

※　※　※

「冰炎殿下。」

「老師再見。」

「下午好，颯彌亞殿下。」

「嗯。」僅以含首回應，人來人往盡是和他打招呼的人。

踏上校園的土地，冰炎踩著沉穩的腳步準備回黑館。

有任務的時候，他是黑袍、是工會的主要戰力；沒任務的時候，他是Atlantis學院的兼任講師。

這其實沒什麼特別，大多數的黑袍都有兼差別的工作，就像安因跟奴勒麗同時也是校園的行政人員一樣。

只是，大多數人為他選擇當老師這件事情摔破了不少眼鏡。

『哈哈！那個脾氣暴躁出名的冰炎殿下要當老師？學生不被他巴死才怪！』這是輔長背著自己嚼舌根時的發言，下一秒就被剛好路過的他給踹進牆壁。

很多人問他理由，但是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是十分罕見的。

冰炎知道他絕對不是懷有教育英才那種偉大的抱負，也沒打算用漂亮的官腔帶過，他只是聳聳肩、保持沉默，反正上頭不可能不答應。

為什麼一定要理由？單純打發時間不行嗎？

稍微停下腳步抬首，他正好站在稀疏的枯枝底下，再往上就是披著一層橙霧的藍天，天氣是不變的晴朗。

學院的氣候四季如春，這是第幾個三月了呢？

「冰炎。」熟悉、多了幾分成熟的嗓音出聲喚他，一回頭果然看到了他幾十年來的損友。

紫色的頭髮還是以低馬尾綁在髮根後，只是參雜了些許白髮，歲月的痕跡在臉上畫上細痕，唯一沒變的是數十年如一日的笑容。

「學長，好久不見。」旁邊的是小夏碎一歲的弟弟，冰炎的眼睛不著痕跡地瞇了下。

與褚同樣的年紀。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是褚好友的關係，冰炎每次看到千冬歲都會想到這件事情，想念也跟著加倍。

真的…想念………

紅眼閃過一抹思緒，風的聲音將他拉了回來，勾起唇角向眼前的兩人打招呼：「好久不見，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這次學院有任務委託我們老家，想說很久沒回來就順便來看看了。」進入大學部後，夏碎也成了黑袍的一份子，當然千冬歲也是，等他們畢業各自接掌家族時，也同時消弭了過去。
雖然家族本身從事危險的行業，兩人過得也還算平靜安穩。

『所謂的幸福或許就是這樣吧！』這是很久以前，夏碎與冰炎茶敘時突如其來的有感而發。
那時，身為好友的他由衷地給予夏碎祝福，即使他無法體驗，卻也能在咀嚼回憶的甜味時細細領悟。

「那我先去找委託人，學長你們聊。」簡單寒喧幾句，千冬歲便讓夏碎與冰炎獨自談話。
學長一點也沒變。

他沒有漏看冰炎看到自己時眼中流露的情緒，那並不是對著他，而是他的好友───那個在天堂與阿嬤相聚的某人。

「漾漾，學長很想你……」千冬歲看向天空喃喃自語，天色逐漸暗了，月亮從東邊開始露臉，「當然，我們也都很想你。」帶著千冬歲的話語，幾縷氣旋旋轉而上，最後在空中消散。

※　※　※

「冰炎，還在想褚？」來到黑館大廳，夏碎從廚房端來熱茶。

拿起茶杯輕啜了一口，「不可能不想的吧？」即使外表與十來歲的時候無異，冰炎實際上也四十幾歲了，在言語方面也變得坦率………表情亦然。

每次一談起褚，冰炎總是笑著───非常溫柔的笑，卻也能讓人明白心中泛起的苦澀。

夏碎同樣也曉得，這二十年來每年至少都會與冰炎聚一次，年復一年，即使四周什麼都變了，冰炎卻與他的外表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一樣是黑袍、一樣看起來像十七歲，唯獨多了『老師』這個身分，以及盛在心中不斷湧出的想念。

即使已經泛濫、即使再也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卻彷彿沒有終止的一天。

夏碎盯著冰炎，他知道他不會聽，可是他還是得說出來：「冰炎，褚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冰炎吐出回答不下二十次的答案：「我知道。」

是的，他知道。

或者該說沒有人可以比他更了解自家學弟在想什麼。

嘆了口氣，這方面夏碎無能為力。

「這一年你過的好嗎？」話題轉向了閒話家常。

精靈的生命是永遠，希望在那沒有盡頭的時光歲月，冰炎終有能解開心鎖的那一天。

※　※　※

任務之外的時間，除了教書、泡在圖書館，冰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學院內隨便挑張長椅，然後在那裡坐上一陣子。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覺得是很浪費時間的事情。

沒錯，『如果』───

十七歲前，他過著被時間追著跑的日子，偶爾才有半刻空閒。

與鬼族的最後一次大戰後，他的生命值回到了永遠，卻失去了褚。

昨天看到夏碎與千冬歲，他才驚覺那些流逝的年，然而那兩兄弟的氛圍……是不是也訴說著所謂的『我要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呢？

這句是前幾天在房間轉電視時看到的，他記得剛交往時，這種芭樂台詞電視也出現過，褚冥漾看著看著就跟著冒出腦殘的想法，他也沒客氣的巴了下去。

可是，他發現現在的自己竟然也有同樣的願望。

難道就算人不在了，一天到晚想個不停的話也會被同化？

「嘖！」別傻了，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跟那顆腦殘的腦袋一樣。

只是……『如果』───

冰炎向來不做後悔的事，所以他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如果。

但是現在他會偶爾會想，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用他永恆的生命，來交換褚冥漾該活的那一百年，他只要比他多活一些，讓他替他辦個葬禮，親手讓褚入土為安，然後他很願意跟著回歸主神的懷抱。

其實冰炎知道，精靈跟人類的壽命本來就不同，人類的百年，等他很久很久以後再回想，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然而如果他能與褚冥漾共同渡過八十年，是不是累積起來的回憶就足以支撐他接下來的千百年？

還是會隨著相處時間越長，越放不了手呢？

這些答案再也沒有解答的機會。

他只是閒暇的時候會坐在那裡，咀嚼著不會回來的過去，學院裡到處都有他們的記憶。

看著、想著───

夏碎說的沒錯，他自己也明白，如果今天先走的是他，他絕對會要腦殘學弟好好地活下去，連他的份一起精彩活過一百年，否則他來接他時會直接把他踹進地獄。

所以，冰炎很努力的活著，然而內心的空洞卻再也補不起來，就這樣過了好多年。

畫面與過去重疊，看著搖曳的樹影，精靈唱起久遠的歌。

最後，他仍然待在回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