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惡魔的獻禮

　　
　　首先，何謂田間小路？

　　顧名思義，就是它有路名，但是你永遠找不到道路指標在哪裡。

　　
　　迷路了兩個小時，褚冥漾拿著地圖，滿頭大汗地杵在三條交叉路中間；若要再形容精確一些，就是田中間。

　　頂著大太陽，他再怎麼把地圖翻轉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快被烤成人乾，最後放棄沒路用的地圖，沿著原路往回走，打算回車站附近的鬧區直接抓人問。

　　所謂路長在嘴巴上，這句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走了好一段時間，包括中間又不小心闖進別的小路，經過一波三折才找到有印象的地方，總之他又看得到四處林立的透天厝了。

　　就在他感動變成人乾的危機解除的時候，主菜上場了。

　　剛剛的迷路驚魂不過是場前戲而已。

　　「肖連耶！」年邁的聲音，從褚冥漾身後傳來。

　　聽到叫喚聲，四處張望了下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便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這是什麼情形？

　　有句歌詞叫趕羚羊，這位阿伯是在趕公雞嗎？

　　怎麼看都像是忘了把雞關好才讓牠們四處逃竄，而且拿著竹子充當棍子追打，這樣是越趕越遠吧……

　　看眼前的年輕人一臉呆樣，動也不動杵在那裡，老阿伯有些氣急敗壞的喊：「肖連耶，你嘛緊來道撒岡！」

　　「啊？噢！」褚冥漾這才回神開始動作。

　　現在問題來了，他從沒抓過雞，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只能很不專業地蹲低身體，張開雙手阻擋這些雞重出江湖的去路。

　　一個十八歲的青少年，和一群逃家的雞，就在馬路上活生生地上演一齣『老鷹抓小雞』的戲碼。

　　跟別的版本最大的不同在於，這隻老鷹的動作比小雞遲鈍了不少。

　　
　　注意到褚冥漾手腳一整個不協調，不但一隻都沒抓到還被逼得頻頻後退，老阿伯急得滿頭大汗，再這樣下去他辛辛苦苦養大的雞就要跑光了。

　　就在這個時候，動物們發揮了天生的野性直覺。

　　牠們發現，褚冥漾的功能頂多像根會跳來跳去的電線桿，根本沒有攻擊能力，於是其中一隻帶頭這麼做了：牠展翅、跳躍，雞爪對準褚冥漾就是一踢───

　　「好痛！」做夢也沒想到這些可能會變成卡啦雞腿堡的生物居然敢踢他，褚冥漾吃痛地摀著被抓出三道爪痕的手臂，鮮血滲了出來。

　　不會吧……他怎麼覺得這些雞有越來越像猛禽的趨勢！？

　　「咕───喔喔喔！」

　　「等、等一下啊啊啊啊！」

　　褚冥漾很倒楣地變成被『圍毆』的那一個，雞群不斷地咕咕喔喔叫嚷，惹得附近的住戶紛紛從家裡探出頭來一窺究竟，騷動傳到了住在不遠處的喵喵那裡。

　　「嘖！吵死人了！」第一個注意到的是冰炎，他有些不悅的將視線從有機肥料的配方說明書中抬起來；除了雞鳴，從剛剛隱隱約約就聽到有人喊痛的聲音夾雜在裡頭。

　　「奇怪了，外面怎麼會這麼吵？」停下把一大束向日葵包裝起來的動作，庚一臉疑惑。

　　「我出去看看！」跳出櫃台，喵喵踏出屋外張望，尋找騷動的來源，在看到實際情景後露出驚訝的表情，連忙朝屋內的兩個人招手，示意他們趕快來看。

　　他們遠遠看到的就是這麼詭異的情景：一個老阿伯拿棍子亂揮、大約有二十來隻雞四處逃竄，三不五時飛起來撞一下背對著他們的人，而那個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張開手想抓卻老是撲空，只能一直往後退。

　　「是發生什麼事了？」摀著嘴巴，喵喵從小在這裡長大從來沒看過這種情形。

　　「那不是陳伯嗎？要不要去幫忙？」庚認出那個老阿伯是村子裡大戶的養雞農。

　　正當三個人思考著要如何幫忙之際，後方傳來不太妙的聲音。

　　一輛大貨車緩緩地駛過來，路過不平坦的路面時，上頭琳瑯滿目的貨物發出『喀啦喀啦』的碰撞聲，鄉村的道路本來就不算寬，貨車占據了所有的空間。

　　別說對向的來車無法通過，連人要往旁邊閃都有問題。

　　皺了下眉，冰炎往褚冥漾的方向跑過去。

　　「靠么！這款車怎麽可以開進來！」看到大貨車，陳伯嚇了一跳，這下也不管那些雞了，連忙跑進旁邊人家的菜園閃避。

　　其他雞也啪啪啪地跳進田裡或別人家的院子裡；褚冥漾一時間也沒聽清楚陳伯喊了什麼，整個就在狀況外。

　　怎麼一下子全都鳥獸散了？

　　「快閃開！」直到後面有人大喊，褚冥漾回頭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

　　『叭叭！』

　　喇叭聲在安靜的村莊裡格外刺耳，雙腿卻定住般無法動彈，眼前是距離剩不到十公尺的大卡車往自己逼近，車子的前方有一個人跑在前面，嘴巴一張一合地好像在喊著什麼，而他一個字也沒聽見。

　　那是一瞬間的事情，褚冥漾恢復聽力後只知道耳朵旁充斥著尖叫聲，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幕，是漂亮的紅色眼睛，還有銀白色、閃閃發亮的頭髮。

§　§　§
　　

　　對不起，他不應該在大考前一天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旅行，現在受到報應了，不過還好沒有太痛，希望樣子不會太難看……

　　褚冥漾以為自己已經被召喚到另一個世界，天馬行空地在腦袋裡想著懺悔還有沒交代的遺言。

　　「喂！你沒事吧？」冰炎拍了拍躺在地上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明明沒有昏倒卻躺在地上不肯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褚冥漾覺得有點耳熟，他想起剛剛好像有一個人擋在他前面。

　　……不會吧！他該不會一個不小心也把人家拖著陪葬？

　　底下的人閉著眼睛，眉頭皺得死緊，表情也有些扭曲，冰炎越看越不對勁，稍微彎下身體貼近耳朵，並且提高音量：「喂！沒事就起來！」

　　脖子縮了縮，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褚冥漾吞了口口水，深呼吸做好心理準備後慢慢把眼睛睜開───那張幾分鐘前才看過的面孔正從上而下盯著他瞧。

　　「啊啊啊啊啊啊！」就算做了心理準備，他還是忍不住尖叫，對方似乎也被他嚇了一跳，往後退開了些。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拜託不要找我報仇，需要什麼的話請跟我說你的名字，我會托夢請家人燒給你！」也不先確認四周的情形，褚冥漾只是一個勁的對冰炎猛拜。

　　嘴角有些抽蓄，冰炎一開始還以為人家是撞到頭才會神智不清，等他聽清楚從對方嘴巴念出來的內容是什麼後，也不管是不是陌生人，直接往腦袋上就是一巴，接著破口大罵：「你在拜誰啊！給我看清楚，再亂講話下個月中元節我就普渡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