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惡魔的獻禮

　　碰！

　　不吉利的爆炸聲將褚冥漾喚回神。

　　怎、怎麼了？他不過發呆了一下子而已，是發生了什麼事？

　　定睛一看，餐桌的正中央被炸出一個大洞，再仔細一看，出手的人正是被奴勒麗緊抱在胸前，臉上多了一枚口紅印的冰炎。

　　褚冥漾在心中叫糟，冰炎的臉色看起來整個臭到不行，氣勢完全不輸十幾歲的模樣，而始作俑者的惡魔完全不以為意，無視冰炎的掙扎，繼續在他臉上又親了一口。

　　這時，褚冥漾的內心湧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怪異感，還來不及理清是什麼，他已經衝過去將冰炎從奴勒麗手中搶了回來。

　　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四周不約而同傳出陣陣的輕笑，曖昧的那種。

　　褚冥漾漲紅了臉。

　　「不……我、我不是…那個……」語無倫次的他到底想解釋什麼呢？這擺明就是吃醋的動作。

　　「漾漾，別那麼小氣嘛！」惡魔擺了擺手，勾起艷麗的笑容，語帶暗示地道：「我不會跟你搶的。」

　　褚冥漾連忙搖頭，他絕對沒有誤會的意思。

　　熱氣還在不斷上升，連脖子都熱了，這到底要他怎麼解釋？是說看其他人一臉沒關係我懂的表情，好像也不用解釋了。

　　感覺到懷中的冰炎動了動，褚冥漾先把人放下，學長的表情比起剛才稍微緩和了些，但也稱不上好。

　　然後他注意到了一件事，一件相當不妙的事。

　　剛剛一下樓就被眾黑袍圍住，以至於他沒發現坐在最後方，被視線阻隔在外的兩個人。

　　餐桌的一角，微笑的天使彷彿與世無爭，懷中抱著縮小的精靈，小小的手正用湯匙舀起一口湯送入嘴巴，安因一邊幫忙把賽塔不小心溢出嘴角的湯汁抹去。

　　一大一小，真正的和樂融融。

　　「……」這一瞬間褚冥漾馬上抓到兩個重點。

　　他擋在學長面前隔開意圖繼續摸過來的手，一邊抓起兩人份的午餐，匆匆說了聲告辭就拉起學長衝回房間。

　　重點之一，前幾天的疑問獲得了解答，關於安因跟奴勒麗哪邊是單身哪邊是情侶。

　　重點之二，和天使與惡魔開打的第一天不同，縮小的精靈想必也沒有修復宿舍的能力，若是讓學長發火把宿舍給砸了，那這三天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而褚冥漾完全沒有在黑館外頭的黑森林紮營的興趣。

　　經過中午的插曲，之後就是真正的和平了。

　　和平到詭異的程度。

　　冰炎真的是十分乖巧的小孩，與其說是乖巧，不如說是淡漠。

　　在前往結界之前，褚冥漾帶著冰炎去圖書館借了幾本書，在他工作的時候就讓他待在一旁安靜的閱讀。

　　和三不五時會從附近傳過來的哭鬧聲以及沒變小的那一方耐性盡失的責罵聲相比，他們這邊真的非常平靜。

　　有個好帶的小孩，能就這樣順利平安地度過三天不是不好，但是褚冥漾心中就是覺得怪。

　　他偶爾會轉過去看看冰炎，對方始終低著頭將注意力聚焦在書本上，那個感覺又跟專心不太一樣，比較精確的說法，是將書本之外的世界全都與之隔絕開來，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一切都處之淡然。

　　那就是六歲的冰炎。

　　喪失雙親的冰炎。

　　被送到千年之後的冰炎。

　　離開原本世界的冰炎。

　　和他相遇前的冰炎。

　　不是沒有想像過學長小時候的樣子，不管是從別人口中轉述聽來，或者從夢中窺探而來，總是能拼湊出大概，但實際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冷淡、寡言、早熟、超然，這樣的冰炎活生生出現在眼前，褚冥漾完全無法忽略心中的不忍，那就是從見面第一眼內心深處騰升而起的情感。

　　他能做什麼？他能為他做什麼呢？

　　短短的三天，能有多少改變？又能帶給冰炎多少真正應有的童年？

　　這短暫的時光是否能讓冰炎在接下來成長的過程中，偶爾憶起時會心一笑？還是終究只成為過眼雲煙？

　　這些褚冥漾都不曉得，他只是很認真去想他能為小時候的冰炎做什麼，哪怕只有一點點。

　　也許是全副的心力都放在思考能否為冰炎盡一份心，有個歡樂的童年，褚冥漾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產生了一個很大的誤解。

　　那瓶藥的效力指的是服用的對象肉體和記憶會退回六歲以前，並不是扭曲時光，和六歲的曾經進行轉換。

　　意即這三天對冰炎真正的六歲那年其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記憶和未來的人生軌跡也不會因此而修正或分歧

　　兩者之間有極大的差異，而顯然褚冥漾是全都混在一起，並且不會在短時間內發現。

§　§　§

　　時間：返校日第五天

　　地點：黑館

　　地板上散著幾本故事書和幾個小玩具，褚冥漾有些挫敗的坐在一旁。

　　他很努力了，他真的相當努力了，但是學長啊……沒有夢想的小孩是不行的。

　　褚冥漾都不知道該不該替冰炎掬一把同情淚。

　　為了讓學長能有幾天正常的童年，他昨天結束工作後又跑了一趟圖書館，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想不到這邊居然也有他們世界的童話書，他馬上就借了幾本回來。

　　比起那些看不懂書名的玩意，小孩子還是要讀這種充滿愛與勇氣和冒險的圖畫書比較合適。

　　於是他躍躍欲試的在冰炎要睡覺時，像小時候媽媽會做的那樣，跟著坐上床沿。

　　他隨意拿起一本，將封面對著冰炎問道：「我念故事書給你聽好嗎？」

　　冰炎的反應先是疑惑的歪了歪腦袋，視線在書和他的臉上來回打轉了幾圈，最後才默默點了下頭。

　　得到應允，褚冥漾開心的翻開第一頁，殊不知現在看起來是念故事的人比聽故事的人還要興奮。

　　褚冥漾模仿記憶中，總會十分入戲的幼稚園老師，把說話的語調和打鬥的場景繪聲繪影的描述出來。

　　相較於他的活絡，冰炎只是張著眼睛瞧著他，從頭到尾面無表情，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的把故事聽完。

　　「……」一念完封面寫著「桃太郎」的故事書，兩人又回到相對無語的狀態，某人連一句辛苦了或者捧場的拍個手都沒有。

　　……學長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淡定？桃太郎對小朋友來說是充滿冒險和勇氣的故事耶！

　　褚冥漾發現要是繼續不說話，冰炎可能會直接翻身睡著，只好主動詢問：「這個故事你喜歡嗎？」

　　冰炎想了一下後開口：「為什麼猴子、雞跟狗只用一顆糯米糰子就能收買？」

　　「……」

　　「還有人是不可能從桃子裡出生的，無生命的機制是無法孕育出生命體的，這不合理。」

　　「……」

　　「如果是躲在桃子裡，老婆婆用柴刀劈下去的時候，人應該也被劈成兩半了才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