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惡魔的獻禮

楔子

　　周遭是聳天的冰柱和火柱，鬼族不斷在衝撞結界試圖入侵。

　　黑色濃稠的血液沿著嘴角淌下，到這個階段痛覺早已麻痺。

　　他看著即將迎來終結的景色，聽見很多的聲音。鬼族的嘶吼、岩壁的塌陷，以及褚冥漾在他身邊拉著他，催促的嗓音和腦子裡的嗡嗡作響混合在一起。

　　他抓住他的後領將人抬起。

　　聲音一字一句都很清晰，難得說了那麼多，回應他的卻是漸漸扭曲成錯愕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冰炎很輕很輕的揚起一抹笑，「對不起。」為了很多事情。

　　為了即使早就知道這個結局，我仍然喜歡上你，明明可以跟你拉開距離，明明不必把你牽扯進我的感情裡。

　　為了在你對自身的存在迷惘且痛苦時，選擇繼續隱瞞你，明明有機會挽回，我卻放任你在我眼前離去。

　　為了最後的最後，還是只能讓你露出這種表情。

　　他知道褚冥漾這時最不想聽的就是道歉，所以他又多了一句：「謝謝你。」

　　謝謝你接受我的感情。

　　眼見結界快被衝破，他把人丟回去，讓班導把人拉回法陣裡。

　　繼續和那雙瞪大的黑色瞳孔對視，他看見褚冥漾的嘴唇一張一合，卻吐不出任何聲音。

　　記憶倒回很久以前，他想起第一次正式和他面對面的光景。

　　當時有的只有麻煩、蠢、遲頓、腦殘和監聽的命令，以及藏在最深處的審視和探詢。

　　最終被純粹的直率所吸引。

　　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卻承載了他的人生最多份量的回憶。

　　我很慶幸可以遇見你──

　　上方的人影在時間開始跳移後逐漸模糊，只有褚冥漾的輪廓依然清晰，有水珠在眼眶凝聚。

　　這大概是對他的懲罰，最後映在他眼底的不是他最喜歡的笑，他卻無能為力。

　　爆炸的強光讓他反射性的閉上眼睛，世界正在崩塌，然後......沒有然後了，他在陷落和在一片黑暗中平靜的迎來終結──

Chapter1.選擇性

　　我跨越了千年來到這裡，一定具有某個意義。

　　時間：Atlantis學院開學前一個月

　　地點：黑館

　　銀白色的光束劃過幽暗的房間，巨大的法陣浮出地面，一個人影在正中央現形。

　　待光芒散去，他輕輕彈了下指尖，室內馬上恢復照明。

　　冰炎呼出一口氣，伸手解開黑袍的扣子，臉上是難掩的疲憊。

　　洗澡、睡覺。連續出了三天的任務，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只有這兩件。

　　脫下袍服，隨手扔向沙發，布料順著椅背的弧度往前滑，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完全沒有去撿的打算，冰炎打開臥室的大門。一開門就看到本該空無一人的臥房，被擅自闖入的不速之客給侵占。

　　那個人正以極端愜意的姿勢趴在他床上不知道在翻什麼書，零食的袋子跟喝光的飲料罐歪歪斜斜灑了一地。

　　似乎是終於注意到他回來，扇董事將臉轉過來，愉快的打招呼，「喲，臭小子，好久不見！」

　　他的回應是臉黑到不能再黑，用力把門甩上。

　　「哎喲，別這麼生氣嘛！」用和德高望重的年齡不符的語氣，扇董事使出甜膩膩的嗓音，好聲好氣的哄著坐在對面的人，即使在冰炎聽來裡頭完全沒半點誠意，「這不是都幫你打掃乾淨了嗎？」

　　「那是人偶掃的。」

　　「嗯，但是是我命令人偶去掃的啊！」天真無邪的指著自己，扇董事毫不客氣的把所有功勞一肩攬下。

　　……真好意思。冰炎連白眼都懶得翻，事實上他已經累到不行，而且深知跟眼前的人較真只會越來越沒完沒了下去，遂直接趕人，「沒事的話你可以滾了，慢走不送。」說完就從椅子上起身，準備進房拿換洗衣物，繼續未完的休息大業。

　　「那個孩子要來了喔。」扇董事忽然丟出風馬牛不相干的一句。

　　冰炎的腳步一頓，轉身和坐著的人對上視線，氣氛忽然安靜下來。

　　「凡斯的後人，先天之力的繼承者。」她補充道，臉上仍掛著微笑，卻不同於上一秒的輕挑，添加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神色。目光是毫不遮掩的探詢，試圖找出藏起來的動搖。

　　「所以呢？」他知道她在說誰，一直都知道。

　　果然不為所動啊……企圖沒達到，扇董事無謂的聳聳肩，憑空摸出一疊紙張放在桌上，「這是他的資料，從目前得知的消息看來，對方對自身能力和我們這邊的事情都一無所知。按照規定，新生都會被安排一位代導人，不過因為他的身份特殊，代導人必須同時肩負監聽他心聲的責任，即使滿一個月了也一樣，一個月後這部分會轉為任務。」

　　聽到這裡，冰炎多少猜出扇董事今天的來意了。他沒有作聲，讓她把話說完。

　　「無論是代導人還是監聽，我想都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了。」她說出最終目的，當然這只是提議，「如何，要接嗎？」

　　要接嗎？好問題。

　　姑且不談任務的部分，代導人這種麻煩事他向來都是拒絕，可是──

　　冰炎少見的猶豫，沉默了一小段時間。

　　就在扇董事以為他要推掉時，他給了稍微讓她有些意外的答覆：「什麼時候必須回覆？」總不可能今天馬上就要決定吧。

　　「一星期。」伸出食指比了個『１』。

　　「很夠了。」丟下三個字，冰炎連資料都沒先拿起來看的打算，他快步走進臥房，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套衣物。

　　「欸，等等！」扇董事難得根不上冰炎的思路，她把正要推們進浴室的人叫住，「你有什麼打算？」

　　這次冰炎真的賞了她一個白眼，語氣說多不耐就有多不耐，好像那是全世界最多餘的廢話，「我想看過再決定不行嗎！」

　　扇董事看著闔上的門板，裡面傳出水聲。

　　嘛，既然冰炎沒有馬上說不幹，就表示可能性會提高很多。以結論來說，這確實是朝她期望的方向在進行。

　　她站起身，轉了轉脖子。嗯，今天說了好多好認真的話。

　　不忘在離開前再惡作劇一次，她一蹦一跳來到浴室門前，「冰炎，我要進去囉！」

　　「滾！妳敢闖進來我就把黑館跟妳一起炸了！」指節用力一捏，冰炎差點沒把蓮蓬頭的脖子扭斷。

　　「哎呀，好兇喔！你小時候我還幫你洗過澡呢，裸體早就被我看光光啦！」

　　「屁！」他可不是在沒有記憶的嬰兒時期就被送到無殿去，這點他可以對著主神發誓絕對沒這回事，「快滾！」

　　「哈哈哈……」她笑得爽朗，成功惹怒冰炎的記錄又添了一筆。

　　如果是你跟那個孩子的話，應該都能夠活過成年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