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兩人並肩走往閻魔廳,此時的閻魔廳只剩下三三兩兩的獄卒,大王的位置也人去樓空。
對於身為上司的閻魔王比鬼灯早下班這件事,白澤並不覺得有哪裡奇怪,「大王也下班了啊,本來想說順便跟他打聲招呼。」嘛,反正他們經常會在小吃店巧遇。
孰料鬼灯的臉卻沉了下來。
「咦?」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氣,白澤一改先前無謂的臉色,嘴角忍不住抽了兩下。
鬼灯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出聲,「那個廢物大王……跟他說過在我回來前不准先走的……」推車把手啪的一聲斷成三截。一點也沒有破壞公物的驚慌,鬼灯淡淡地瞥了手中的殘骸一眼,隨即打定主意,「明天來幫大王試試整骨好了。」
「你對整骨的定義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跟鬼灯相處這麼久不是相處假的,白澤相信如果明天閻魔王真的讓鬼灯整骨,骨頭的命運恐怕會像那根把手一樣吧?
到這邊白澤大概猜出前因後果了。推車裡那堆疊起來像小山一樣的卷宗估計也包含在今天的工作範圍,否則鬼灯不會下班時間都到了還特地去拿過來,才讓大王有機會落跑。
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想加班乃人之常情。
……只是部下是鬼灯的話,隔天肯定會很慘。白澤在內心為大王默哀。
「這樣的話,你也先下班吧?」雙手從後方搭上鬼灯的肩膀,頗有安撫的意思。知道對方並不需要,卻也不會排斥他的親暱與討好。
鬼灯微微偏頭注視了他一會,問道:「那你呢?」
「咦?」
「你特地跑來閻魔廳,只為了叫我先下班嗎?」把卷宗拿出來放到閻魔的桌上疊成金字塔狀,順便把其中一截把手穩穩插在最上面。
看起來很像是某種預告,超級不吉利的那種。
白澤很識相地決定當作沒看到,「嗯……想說和你一起吃個飯,如何?」他提出邀請,收到回覆的時間不到一秒。
「好啊。」
食堂內,以往總是擠滿吵嚷喧囂的飯廳,今天卻出奇的安靜。
每個人都不敢講話也太詭異,所以還是有細碎的交談聲低低流竄,目光時不時投向守在電視機前的神獸和閻王第一輔佐官。
大部分的人都不曉得前段日子兩人的關係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記憶仍停留在一見面就不合,到處破壞甚至打到把人家的房子掀了等這些轟轟烈烈的事蹟上。
各種精彩的畫面頓時閃過所有人的腦海。
眾人的視線頗有默契地在空中交會,乍看之下都很普通的在用餐,實際上已經做好隨時落跑的準備。
「澳洲的動物園啊……我還沒有去過。」和周遭戰戰兢兢的氛圍相反,電視機這邊是一派和平。白澤看著動物頻道,正播到主持人從飼育員手中接過無尾熊的畫面,搭配歡樂生動的背景音樂。
也不是真的沒去過,比較正確的說法是他都是直接用神獸的姿態從上空觀覽。
「嗯。」鬼灯隨口應了一聲表示他有在聽。
白澤倒也不在意,拖著下顎盯著鬼灯的側臉,份量比他多上一倍的菜餚還剩幾口。
直到進廣告,鬼灯才將臉轉回來面對他,沒對他煩人的注目禮表示意見。
「你真的很喜歡動物呢。」白澤道。
「喜歡啊。」端起湯碗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說起來對方對他的喜好似乎瞭若指掌,但是白澤的喜好他幾乎一無所知──
除了女人之外。
捏著湯碗的手指稍微用力了幾分。
注意到鬼灯不自覺皺緊的眉間,白澤開口問:「怎麼了?」
「沒事,不必在意。」心中那股不快的來由鬼灯沒打算說,也不可能說。
他接著想起之前被他馴得服服貼貼的塔斯馬尼亞惡魔,下次如果帶個幾隻回來當伴手,放牠們去咬眼前的白豬好像也很有趣。
隱隱約約感覺到鬼灯的心情好像突然變差,雖然不知道理由,白澤仍不動聲色地絞盡腦汁,思考該怎麼讓他恢復原本還算不錯的情緒。
「呐,鬼灯。」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
「嗯?」
「等你下次休假我們就去澳洲約會吧!」
鬼灯給他的回應是將餐盤連同餐具一起砸到他臉上,四周傳來叮叮噹噹鍋碗瓢盆碎了一地的聲音。
鬼灯和白澤一前一後離開飯廳,往種植金魚草的空地走去。白澤跟在鬼灯後面,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是他一直想不透的地方。鬼灯看起來也不像是要對他們的關係絕對保密,熟一點的人都知道,例如桃太郎、小白他們、閻魔大王、阿香……甚至桃太郎還是鬼灯親口說的。
只要有人問,他就不會否認,事實上鬼灯現在看起來也沒有在生氣。
啊……不過這些都算是比較有往來的朋友,難道是不想給不熟的人講閒話嗎?
白澤將疑惑問出口,得到的答案卻超乎想像。
「不,只是不知為何從你嘴巴講出來我就會莫名的不爽。」鬼灯這麼說,表情是滿臉的嫌惡。
「那算什麼啊,混蛋!」白澤突然覺得自己的小心翼翼都白費了。
鬼灯看著白澤由跳腳到妥協,內心的某些部分也跟著被撫平。
其實他也不是不喜歡白澤不分場合的宣揚,他們在交往這件事本身就是事實,既然是事實就不需要遮掩。
只是呢,總覺得要是任何事情都太快順白澤的意,這傢伙很快就會得意忘形。
適當給點牽制是必要的。
不過這點就不必告訴白澤了,反正他也不介意看他傷腦筋。
晚風輕輕拂來,整片紅白相間的金魚草乘著風前後擺盪,愉快的喔呀聲和風聲混合在一起。
白澤的心思不在眼前搖曳的風景上,而是在旁邊的人身上,他伸手搭上鬼灯的肩膀。
鬼灯也將臉轉過來,在極近的距離下和白澤對視。他知道白澤想做什麼,通常只要沒有閒雜人等在附近窺探,他都不會拒絕,而眼下的氣氛也的確不差。
……是四下無人沒錯,如果那一堆眼珠子不算的話。
白澤在只剩不到幾公分的時候停下來,投降似地低下頭,金魚草的視線刺得他好痛。
而且還是一大群。
「……可不可以換個地方?」
「……嘖。」那聲咋舌幾乎小到只剩氣音,可是白澤仍是捕捉到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