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a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木質的長椅整齊地並排在長型的廳堂,寬敞的座位坐滿了前來禮拜的人群,無論男女老少皆低頭闔上眼睛,將十字架置於掌心虔誠地交握在胸前,在唱詩班的帶領下張口吟唱。

 

  美麗的巴洛克式彩繪雕窗鑲於純白的牆面,午後的斜陽穿透絢爛的琉璃,折射出的七彩光芒宛如瞬息的煙縷籠罩在耶穌像頭上。

 

  修長的指尖行雲流水地劃過黑白相間的琴面,風琴上沒有任何樂譜,也不需要,這些每周必定詠唱的聖曲,身為琴師的青年即使閉著眼睛也能彈。

 

  莊嚴的旋律從鍵盤裡淌瀉,置於踏板上的雙腳不疾不徐地踩踏,穿梭在風道中的鼓風輪流灌入敞開的音管,讓飽滿的音符從對應的琴鍵響起。

 

The earth shall soon dissolve like snow,

The sun forbear to shine;

But God, who call'd me here below,

Will be forever mine.

 

  歌詞唱誦完畢,剩最後幾小節的尾奏,冰炎按下收尾的和弦雙手離開鍵面,透進來的餘暉正好灑在左前額的紅髮上,像是倒映在河裡的夕陽,火紅鋪上一層金色的流光。

 

  接續在空氣中緩緩溶解的餘音,台前的牧師輕輕開口,「我們在天上的父……」柔和的嗓音低低拂過每對聆聽祝禱的耳畔,溫潤又不失莊重的語調差點讓聽者產生琴聲仍在持續的錯覺。

 

  唱詩班的成員在唱完最後一個句子後也跟著低下頭,雙手交握開始祈禱,唯獨冰炎仍筆直的直視前方,挺直背脊端正的坐在琴椅上。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祢的,直到永遠。」彷彿上帝派來人間的天使,安因站在耶穌像前,帶領信徒們朗誦最後一句:「『奉主耶穌基督的名,阿們。』」

 

  

  一一為上前寒暄的信徒解決疑難雜症,安因忙得不可開交,冰炎逕自收拾好風琴,蓋上琴蓋、鋪上防塵布,在和對方對上視線時點了下頭致意便先行離開。

 

  拉開花紋繁複的門把,映入眼簾的是寬敞的田野,杉木被種植在田與田之間,深綠的圍籬巧妙遮蔽了視線,讓人以為這座擁有三角屋頂的建築座落在密林間。

 

  事實上農田裡的房舍全藏在杉木後面,甚至再過去一點就是他就讀的大學。

 

  聚會的人群尚未完全散去,三三兩兩聚集在門外的空地。

 

  眼角餘光瞥見斜前方老橡樹下站著的熟悉人影,冰炎朝那個人走去。

 

  「嗨。」率先打了聲招呼,掛著不變的笑容,夏碎一手牽著小亭,小女孩在看到冰炎時旋即掙開手,躲到他身後。

 

  黑色的大眼睛瞪著冰炎,哀怨的目光像是對方搶了她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點心一樣。

 

  「誰叫你以前老愛捏她的臉,你看她現在多怕你。」夏碎摸了摸從他腰側探出來的腦袋,與其說是在哄姪女更像在哄寵物。

 

  怕他?冰炎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如果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恐怕早就咬上來了吧?

 

  忽略一大一小用互瞪在空氣中迸出來的火花,夏碎向冰炎傳達他方才帶著小亭路過學校宿舍時聽來的消息,「賽塔要我跟你說,今天你隔壁那間空房會有人住進去。」

 

  「所以?」這種事跟他說做什麼,都大學生了搬宿舍不需要他特別照顧吧?

 

  「是今年才用轉學考考進你們系上的轉學生,離開學還有一個禮拜不是?好歹是你學弟就稍微照顧人家一下吧。」

 

  「……嗤!」

 

  從國中就當同學到現在也不是當假的,夏碎知道冰炎不耐歸不耐,還是會按照賽塔的叮嚀時不時去照看一下那位學弟。

 

  只不過要他這位向來耐心度頗低的好友去照顧別人……瞥了眼底下的小亭,再看看冰炎,腦中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某次拜託冰炎看顧小亭一個下午的回憶──

 

  時至今日他仍想不透,到底要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把房子搞得像被轟炸過一樣?

 

  慘烈的記憶讓夏碎偷偷在心底替對方默哀,希望冰炎的新鄰居最好不要是那種專門挑戰他神經線的屁孩才好。

 

  「先走了。」冰炎從口袋裡拿出機車鑰匙。

 

  「你不回學校?」

 

  「我還有工作。」他揮了下手轉身,走向教堂後方的車棚,無視掉某人聳眉拉眼的鬼臉。

 

  「嗯,要小心。」看見冰炎揹在身後的刀袋,夏碎就知道他是要去做哪種工作了,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一改輕鬆的語氣鄭重起來。

 

  送走冰炎,他再度牽起小亭的手,「我們回家吧?」

 

  一反面對冰炎就自動垮下來的臉,小小的臉蛋亮了起來,捏緊握著她的大手撒嬌道:「小亭想吃冰淇淋!」

 

  「好。」寵溺的語調混合著低喃的風,他牽著她邁開腳步,一大一小的影子被夕陽拉得斜長,搖搖晃晃地倒映在泥黃色的土地上。

 

 

§ § §

 

 

  等冰炎回到學校宿舍,天色早就暗了,安靜的弦月鑲入漆黑的布幔,周圍是蟬聲與蟲鳴的大合唱,佇立在石階小徑旁的街燈閃了幾下電力才回穩,飛蛾停在透明的燈罩上。

 

  他拿出學生證刷了下感應器推門進入大廳,路過大廳時對值夜的舍監微微頷首才搭電梯上樓。

 

  暑假期間為了省電,過了熄燈時間走廊就只留電梯前的大燈,冰炎走到自己房門前時停了一會,想著要不要過去隔壁『關心』一下,從縫隙透出的燈光顯示對方應該還沒睡。

 

  後來想想算了,就算真有什麼需要也該知道有舍監可以找才對,況且……餘光瞥見領口上的血跡,這種狀態下還是不要去給人加深印象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手才剛握上自家門把,忽然爆出來的尖叫讓他差點把脆弱的喇叭鎖直接扭斷。

  喀咚、匡!碰!

 

  慘叫聲過後是一堆東西鏗鏗鏘鏘掉落的聲音。

 

  咔啦咔啦……

 

  最後顯然是有什麼整個山崩了,嗯。

 

  冰炎無言的盯著隔壁,從門縫底下晃過的影子顯示出主人的混亂,住在這裡進入第三年,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精彩的雪崩。

 

  在沒轍的情況下,他最終放棄當做沒聽到這個選項,當他抬手準備敲門時,門板被從裡面反撞,壓抑過的呻吟傳了出來,想喊叫但意識到是深夜硬悶住嘴巴那種。

 

  房門倏地打開,低著頭往外衝的人壓根沒想到會有人站在門口,冰炎也沒即時反應過來,硬生生用胸口去接撞擊力媲美保齡球的黑色腦袋。

 

  「嗚!」悶哼一聲向後跨了一步穩住兩人,他欲張口發難,卻注意到從大門竄出的涼氣溫度低到不尋常。

 

  學校的中央空調什麼時候會這樣低溫大放送了?

 

  瞇著眼睛掃過凌亂的室內,一道黑色的陰影站在窗戶旁。混濁的形體只隱約看得出是人形,五官模糊到無法分辨,冰炎卻能確定它正盯著他們瞧,而那個東西明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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