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惡魔的獻禮

　　天空飄著紛飛的細雪，無視冷空氣打在臉頰的肌膚上，日向一停好腳踏車，隨即用全力往社辦的方向奔去。

　　被衝刺劃開的冷空氣爭先恐後湧入肺部，日向卻視若無睹，上下學行經路線的山野比平地還要冷多了，他的腦袋裡只一個勁地想：影山那傢伙不知道來了沒有？

　　前後都不見平常會在這段路跟他爭奪一二的人，日向越接近社辦越滿是疑惑。

　　乒乒乓乓地跳上樓梯，踏板上的積雪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日向在掏出鑰匙前先試探性的轉動門把，果然還是鎖著的。

　　暫時沒想太多，他用鑰匙打開門鎖，踏入社辦先行鞏固今天的一勝。

　　「抵、達！105勝105敗。」即使沒有人和他一起歡呼把比數追平的喜悅，日向仍興致不減地高舉雙手大喊了幾聲勝利。

　　直到換好體育服，被他闔起的大門仍始終沒動靜，他又在榻榻米上無聊地滾動了一會，才漸漸察覺事情不太對勁。

　　「影山今天好慢……」日向咕噥了幾聲，盯著門板的目光也越發疑惑。

　　他記得影山說過每天四點就會起床晨跑，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了好幾年，總不會今天才突然睡過頭吧？

　　越想越不對勁，日向拿出手機撥給影山，在響鈴的途中不安感逐漸擴大。

　　快接啊……他在心中焦急地喊道，終於在轉語音的前一秒另一端被接通了。

　　「喂、影山，你……」在大吼大叫之前，日向的聲音被一道溫和的嗓音打斷。

　　「是日向君嗎？」

　　稍嫌陌生的聲音讓日向愣了一下，停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立馬將堵在喉嚨的話語吞回去，換成恭敬的語調，隨性盤起的雙腿在不知不覺間變換為端正的跪坐，「是、是的，阿……阿姨好。」

　　聽出對方的緊張，影山的母親輕笑了幾聲後才回應，「日向君，飛雄得了感冒，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感冒？」一聽到幾乎不可能發生在影山身上的病症，日向忍不住訝異出聲。

　　那傢伙也會感冒？

　　「是啊，所以……飛雄，快躺回去。」

　　「唔……」難得虛弱的影山，好不容易才撐起身體，又被母親壓回床上，只能再度掙扎地伸手，「告訴那傢伙，今天就先讓他贏，我、我明天一定會討回來……」

　　透過話筒，影山的聲音盡收耳底，日向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聽聲音的沙啞程度就知道影山病得不輕，竟然還記得每天早上的勝負這件事嗎？

　　「日向君，你聽到了嗎？飛雄說的話。」日向之前曾來過家裡幾次，影山的母親大約猜得自家兒子沒頭沒尾的發言是在講什麼，「不好意思，我家的笨兒子就是這麼幼稚，在學校一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

　　聽見母親這麼說，影山不滿的抗議，「是那個笨蛋都在給我添麻煩才對！」

　　「你這孩子怎麼可以這麼說？好了，快點休息，我等等再幫你跟學校請假。」對影山訓完話，影山的母親再度回到聽筒，「事情就是這樣，社團那邊可否麻煩你幫飛雄請假呢？」

　　難得聽到影山被訓話，日向原本正在忍著不笑出聲，一接受到指令又回到正襟危坐的狀態，「好、沒有問題，請放心的交給我。」

　　結束通話，日向才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在路上發生什麼意外。

　　「早安。」菅原打開門探出頭來，「日向、影山，你們今天也……啊咧，日向，只有你一個人嗎？」菅原踏進社辦，大地後腳也跟著進來。

　　正好正副主將都來了，日向連忙向他們報告影山生病的事情，這期間其他人也陸陸續續抵達，一接收到這個新聞，田中跟月島毫不掩飾地笑出來。

　　「嘻哈哈哈……影山竟然會感冒，看來以後不能叫他笨蛋了。」看田中捧著肚子笑彎了腰，其他人也是一臉不可思議，日向心想果然影山會生病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不，看來那句笨蛋不會感冒果然只是道聽塗說。」

　　「你們兩個真是……」菅原無奈的看著兩人，最後還是大地出聲囑咐道：「最近開始下雪了，大家要小心別感冒，被雪沾濕的衣服一定要馬上換掉。」

　　「『是。』」

　　「傷腦筋，那今天要怎麼辦？」菅原一提醒，其他人才想到他們的計劃，主角沒來不就不能實行了？

　　「這也沒辦法，誰叫影山剛好在今天感冒。」田中故作無奈地搖頭。

　　「那他的份我就幫他吃掉了！」西谷在一旁舉手附和。

　　看著吵吵嚷嚷的社員，日向露出了一絲苦惱。

　　今天是影山的生日。

　　原本大夥是想慶祝聖誕節，利用練習結束後的一小段時間歡樂一下，日子一查卻發現平安夜跟聖誕節剛好是假日，忘了是誰無意間注意到影山的生日正好在平安夜前兩天，便趁當事人不在時偷偷摸摸地商量起來，打算乾脆來辦個二合一慶祝會。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看看影山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喜會不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徹底打掉那張面攤臉。

　　『反正王者中學時期肯定沒人邀他參加過慶生會。』那天月島如此說，眾人也紛紛贊同，這樣說有點淒涼，不過別說是被邀請，依照影山的性格也不可能自己辦生日趴。

　　「不過好可惜啊，我還特地去幫影山做了慶生布條。」西谷從提帶裡拉出一塊寫著『飛越吧！飛雄！！邁向16歲的男人之路！！』的布條。

　　大地和菅原瞬間黑了臉，「西谷，我不是說寫個普通的生日快樂就好了嗎？」有了之前Ｔ恤的前車之鑑，大地還特別先叮嚀要做的話就做『普通』的布條就好。

　　顯然，他是白叮嚀了。

　　「哈哈哈哈……這真是太適合王者大人了。」

　　「月說的沒錯。」

　　田中也不甘示弱的倒出他準備給影山的驚喜，「你們看，我還替影山選了各式各樣的道具。」

　　在田中倒出來的各種搞笑眼鏡中，貌似還參雜了貓耳髮箍的東西，「日向，以後你要是覺得影山看起來太可怕，就拿這些給他戴上。」

　　太好了，影山今天請假真是太好了……這是三年級跟另外三位二年級共同的想法。

　　反觀日向看到這些一看就知道是拿來整影山的東西，一點也不擔心搭檔會發火，反而馬上把方才的苦惱拋諸腦後，從田中帶來的道具中選了一副大鼻子眼鏡，並問西谷能不能讓他把布條帶去影山家探病。

　　「影山看到學長們替他準備這麼有趣的東西，感冒一定馬上就好了！」日向一派無邪地道。

　　「不，我看是會病情加重吧。」菅原在一旁吐嘈。

　　眼見再鬧下去晨練時間就過了，大地清了清喉嚨，「那今天晚上我們就當是提前慶祝聖誕節吧，影山那邊就麻煩日向代表社團去探病，好了，趕快換衣服到體育館集合！」

　　剛抵達的人一聽見大地的喊話，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換衣服，而早早就換好衣服的日向，則是把要帶去探病的東西先收好，和自己準備的禮物放在一起。

　　他悄悄鬆了口氣，難得他買了生日禮物要送給影山呢！

§　§　§

　　另一箱，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的影山，再度張開眼睛時天色已暗。

　　冬天的日夜向來交替的早，他無法光憑路燈映照的深色光景來判斷現在到底是半夜還是黃昏。

　　掙扎著起身，即使睡了整天仍感覺身體重得像在上面綁了鉛塊，「唔……」腦袋上可能也壓了一塊。

　　鮮少生病的他，不太能適應這種身體難以掌控的感覺。

　　暫時沒了睡意，眼角瞥了眼床頭的鬧鐘，還沒7點。

　　好無聊……不想睡、不想動，影山一時不知道要幹麼，乾脆就坐在床上發呆，放任時間滴答滴答地流逝，手機在這時適當的響起，螢幕顯示來電的人是日向。

　　「影山，現在感覺怎麼樣？」一接通，另一頭就傳來富有朝氣的聲音，明朗的聲線彷彿替他驅散了壓在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影山頓時感到心情輕鬆了不少，不再那麼鬱悶。

　　就算只是錯覺，他也不會告訴日向他的聲音熟悉得令他安心。

　　「沒怎樣。」短短的三個音節夾雜著濃厚的鼻音。

　　「嗚哇，你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沒怎樣。」日向抬頭看了眼影山臥室的窗戶，從透明的玻璃只透出微弱的黃光，「你該不會在睡覺吧？我吵醒你了嗎？」

　　「沒。」

　　「那你有力氣下來幫我開門嗎？啊，還是你家有人在，我按電鈴請他們幫我開門？」

　　「咦？」影山愣了一下，難道……

　　帶著疑惑，他走過去開窗，無視冷風灌進溫暖的房間，日向就在大門外，拿著手機和他揮手，「你……」

　　「影山，我來看你了！」

　　「你……」影山本來想說你等著我去開門，後來又想到什麼似的，出口的話變成趕人，「快回去，呆子。」

　　「啊？」對方出乎意料的反應讓日向錯愕了下，「為什麼啊？我特地來看你耶！」

　　「我明天就會去學校了，你快回去。」

　　日向一臉不明所以，「我看完你就回去，快幫我開門。」

　　「吵死了，你現在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影山奇怪的態度讓日向越發莫名其妙，也跟著執拗起來，「你在堅持什麼啊，你這是對特地來探望你的同學的態度嗎？影山同學。」日向大有今天影山不讓他進門他就不回去的氣勢。

　　兩人面對面用手機吵了幾句，最後日向往後退了幾步準備助跑，打算乾脆翻牆進去。

　　「給我住手，你這個呆子，進來的話會被我傳染啊！」見日向講不聽，影山顧不得喉嚨痛，拿開手機直接朝底下大喊。

　　「咦……？」

　　「啊。」

　　在衝動下影山不自覺把真心話說出口，欲吞回去已經來不及了，日向則是總算搞懂影山趕他回去的真正原因後，在飄散的雪花裡漾開笑容。

　　「放心啦，我只有在小學時感冒過一次，以前全班同學都中標時我也沒事喔！」為了讓影山安心，日向從口袋裡拿出口罩，「你看，這是大地學長給我的，我會戴上口罩再進去你家，這樣就可以了吧？」他將口罩嚴嚴實實地包覆住口鼻。

　　「……在那等著。」影山只能妥協，用比平常慢上許多的步伐去替日向開門。

　　即使隔著口罩，影山也能從日向的眼底看到盈盈的笑容，一如既往柔和得能把冬雪給化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