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愣了一下,就算近距離攻擊,若這樣就被砸中就不是雲雀恭彌了,他穩穩接住綱吉朝自己扔來的東西,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看著綱吉逃走的方向,與來時像拖著殼走路一般不同,一溜煙就不見蹤影。

  他沒有立刻追上去。


  雲雀並沒有生氣,只是困惑,更多的是對綱吉的舉動感到不解。

  看了一眼手中被捏得皺巴巴的包裝紙,雲雀將它拆開,在看到裡面的物品和躺在最上面的卡片時,所有的疑惑全都得到解答。


  另一邊,綱吉在狂奔五分鐘之後在某根電線桿旁停了下來。

  經過促進血液循環的激烈奔跑後,綱吉的腦袋整個醒了過來,完蛋兩個字開始不停在腦海裡播放。

  「嗚哇───這下要怎麼辦!?」抱著頭開始吶喊,他剛剛一定是哪條神經線塞住才敢這樣對雲雀學長。

  這下死定了。

  頂著驚恐的表情,綱吉蹲了下來,背後濕了一大片,那完全不該是這個季節應有的排汗量,連散步回來發現自己地盤被侵占的小狗對著他狂吠都沒聽見。

  就結果而言他確實把東西交出去了,但是過程完全不在他的排練範圍內啊───!

  他想過各種可能性,即使複雜的思考不是他的強項,他還是依雲雀學長的個性做了幾種假設,然後趁里包恩不在時偷偷練習,還得防著會三不五時突然闖進房間的藍波跟一平。

  記得以前暗戀京子的時候也沒這麼惶恐,卻不知為何對象換成雲雀就變成這樣了,不只一次為自己那些不自在的舉動大喊『我是戀愛中的少女嗎?我可是個健全的國二男生啊!』

  可他想那大概就像里包恩所說的,對京子只能算是初戀的憧憬,和雲雀是不一樣的。

  「先等一下……」因為最近整天都在煩惱這件事,連帶忽略了其他可能很重要的訊息。

  他記得他從來沒跟里包恩提過雲雀的事,但是那天當他又在煩惱時里包恩卻突然蹦出這句話。

  斗大的汗珠再度從綱吉頭上滴下,開始一幕幕回想起里包恩總在微妙的時候冒出的可疑發言…………

  「那傢伙不是早就發現了嗎!?」遲頓如綱吉,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的秘密可能早就昭告天下。

  可惜,終究還是太遲了。


  不行,他要冷靜!

  綱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前最重要的不是那正在家裡悠哉地睡大頭覺的家庭教師,而是接下來該怎麼面對雲雀。

  他剛剛把東西丟出去就逃跑了,所以沒看到接下來的後續發展,不過八九不離十雲雀應該在那一瞬間就用拐子把東西給擋下了。

  按照雲雀的個性,那個如果是里包恩給的,他可能會撿起來看;如果是他給的,雖說是生日禮物,但是雲雀完全不像是對生日有興趣的類型,可能會無視躺在地上的包裹直接路過。

  啊……今天學校沒有值日生,所以雲雀也可能親手撿去垃圾場。

  ……………怎麼好像不管怎麼想都很淒涼?

  明明是一個人在這裡胡思亂想,綱吉卻還是被打擊到了,幾乎是呈現Orz的狀態趴倒在路邊,只差沒替悲情的自己掬一把同情淚。

  好吧,禮物的下場大概知曉了,接下來想想自己的下場。

  腫包、黑輪、鼻血……回想起以前跟雲雀見面的畫面,……好像、不會好到哪裡去………

  怎麼辦?明天雲雀學長肯定不會讓他好過,裝病請假嗎?不,別說這個藉口本身就用不了多久,能不能過的了里包恩那關才是問題。

  還是真的要留張字條寫著不要找我然後從此浪跡天涯?

  啊……對不起,媽媽,你沒出息的兒子就因為這樣要離你而去了…………

  並盛街道的一角,以綱吉為中心的電線桿四周瀰漫著與季節不符的黑暗氣息,還有逐漸擴大的趨勢,在這同時一根拐子直直飛來,不偏不倚劃過綱吉的臉頰,等綱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硬生生嵌進牆壁裡。

  這一劃,劃破周圍的沉重,拐子插入牆壁的金屬聲也讓綱吉從越來越往奇妙方向飄去的思緒中抽離。
  
  然而看到拐子的瞬間,他唯一的想法卻是可能連紙條都沒辦法留了。

 

§ § §

 

  身後的人漸漸走近,直到對方映在牆上的影子疊上自己的,綱吉才戰戰兢兢地回頭───即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雲、雲雀學長……」他已經擠不出笑容了。

  「草食動物,你好大的膽子。」當雲雀繼續向前逼近,綱吉的雙腳也本能地想向後邁開腳步,卻馬上抵到牆壁,他這才悲哀地發現他根本無路可退,幾顆水泥屑正從被拐子鑿開一個洞的牆壁剝落,從縫隙滾落到地上。

  ……就這樣在別人家的圍牆上直接開一個洞真的沒問題嗎?

  在綱吉試圖轉移注意力好逃避那強大的壓迫感時,雲雀又朝他更靠近了些,顯然是在提醒他現在完全不是替別人家的牆壁擔心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沒有那個餘裕。

  將視線轉回前方,正好對上雲雀下顎的線條和襯衫的領口……等、等等,距離好像有點太近了,近到他都可以分辨出雲雀身上乾淨的氣味。

  意識到這件事,綱吉的臉頰瞬間爆紅,連心跳好像都開始不規律。

  他無法將視線往上抬,因為他知道雲雀正看著他,但是除了開頭那句草食動物之外就沒了下文。

  不管是空間還是距離都讓綱吉感到閉塞,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忽然眼角的餘光瞄到雲雀手上拿著極為熟悉的顏色。

  那個…難道是……

  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正當綱吉鼓起勇氣要確認時,雲雀將手抬了起來,拿到綱吉面前。

  是同一個包裹,不同的是它已經被拆開,裡面的東西、跟勉強將字寫得工整的卡片整個曝露出來。

  欸?為什麼……?

  這次換綱吉一頭霧水了,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他不自覺想跟雲雀尋求答案,終於忍不住將頭抬起來,對上雲雀的眼。

  雲雀的嘴角勾了起來,一張一闔說了四個字,然後滿意地看到綱吉傻了眼。

 

§ § §

 

  這並不是太過意外的事情。

  在每天圍繞自己的視線中,某天混入了一個澤田綱吉。

  
  雲雀不是遲鈍的人,事實上他每天都沐浴在注目禮當中,或許這就是造成他得站在屍體上才安心的原因。

  通常對他投射而來的目光都相當單純,要嘛恐懼、要嘛報仇,少數來自一些大膽的女孩子,不過這些他都不以為意。

  怕的正常,報仇的來一次咬殺一次,偶爾也是有被告白的情形,自然是冷淡拒絕。

  
  會發現只是個偶然。

  數不清第幾次,那個小嬰兒再度使喚綱吉跑腿。

  知道他對黑手黨的事情有興趣(主要是可以遇見有趣的對手),里包恩時不時就會拿些資料給他,之前都是叫草壁去取,有時自己也會去一趟,後來不知為何就換成綱吉送來了。

  起初不以為意,不管是誰去拿或誰拿來,最後有到他手上就好,過程不是重點,現在想來其實有機可循。

  澤田綱吉送資料來給他有個固定的模式,從來沒有一次是順順利利、不拖泥帶水地送到他面前。

  如果他在接待室,那麼總會有個腳步聲在門外來回踏個十幾圈,最後才像是要赴刑場一樣響起猶豫的敲門聲。

  從對方出現在接待室門口到敲門大概得耗上好幾分鐘。

  若他正好在外面,那麼他會察覺到某個與眾不同的視線注視著自己,同樣也是要經過好一段時間視線的主人才會躊躇地走到他面前。

  之所以能夠分辨出來,是因為綱吉看著他的眼神和其他人不同。

  大多數的人對他投以的目光是單一的,綱吉的卻是由三種成分組成。

  曾經不著痕跡地觀察,可以解讀出來分別是恐懼、憧憬和安心,其理由───他大概猜得出來。

  這很難得,幾乎不曾有人對他同時抱持這麼多情感,尤其還要跟恐懼並存。

  雖然特別,不過基本上不會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影響,他就由著他去了,反正看綱吉每次在那邊磨磨蹭蹭也挺有趣的。

  
  但是,真的沒有影響嗎?

  當憧憬跟安心加在一起,再多了時間當催化劑,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難道不會很容易昇華成其他東西嗎?


  雲雀很快就注意到了,綱吉的眼睛裡開始產生別的情感。

  然後呢?

  這是個好問題,同時雲雀也發現自己正在思考這個好問題。

  之前就算知道有人對自己投以愛慕的眼光,就算知道躲在轉角的女孩大概下一秒就會衝過來告白,他都不為所動。

  或者該直接說,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類的問題,更遑論還要〝預先〞設想了。

  所以,當他那天忽然想到這個〝然後呢?〞以及如果綱吉跟他告白要不要拒絕時,他馬上就當作是雲豆在旁邊干擾工作導致分心的緣故。

  可是就算雲雀刻意忽略,已經產生的〝可能性〞仍在繼續發生。

 

§ § §

 

  或許有的時候要正視一些東西,真的得來一點意外才行。

  那是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綱吉利用下課時間把里包恩交代的東西送來而已,在敲門前照慣例又在外面磨個好幾分鐘。

  『雲雀學長……?』因為敲門沒有回應,綱吉悄悄將門打開一個縫……早知道應該不要開才對。

  雲雀在的話,當然是直接呈上去;雲雀若不在,可以直接放到桌上走人,然後開始碎碎念剛剛在門口猶豫的幾分鐘有何意義。

  那,要是開門看到雲雀躺在沙發上像在假寐的樣子呢?

  
  就算只開一個縫,也絕對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而那個號稱落葉的聲音都能被吵醒的雲雀學長───沒有醒!?

  本來緊握門把想著雲雀要是醒來或把拐子扔來可以隨時關門落跑的綱吉,在確認了雲雀沒有醒之後鬆了口氣,接著躡手躡腳從門縫鑽進來,再輕手輕腳走到辦公桌旁,將紙張放在桌上。

  好不容易完成艱鉅的任務,準備原路返回時,綱吉先轉頭確認雲雀的動靜,不巧又多注意到一個地方。

  躺在沙發上的雲雀,和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閉著眼睛,維持同樣的姿勢,其實雲雀是醒著的。

  他原本就沒有睡著,只是想著綱吉要是發出聲音就起來咬殺他,應該會很有趣。

  就算綱吉放輕了腳步,雲雀還是能知道他的位置,包括他從門口移動到辦公桌,再從辦公桌移動到他身邊。

  雲雀是有些疑惑,不過倒不覺得綱吉會趁機做些脫離常軌的舉動,於是他只是繼續假裝睡著,直到感覺有物體輕輕落在身上,他才睜開眼睛抓住綱吉的手。

  顯然綱吉被他嚇了一大跳,然後心虛似地漲紅了臉。

  綱吉正半蹲在他旁邊,彎著腰,手上拿著外套,似乎正在替他蓋上。

  『啊……那、那個、我……』幾乎是整個手足無措,最後綱吉放棄了解釋,丟下對不起三個字就掙脫他的手逃走。
  
  綱吉紅著一張臉的表情停駐在雲雀的腦袋裡,他的思緒回到不久前才想過的各種好問題。

  一個人產生的化學效應,是不是時間久了也會有感染到另一個人身上的可能性呢?

  於是,雲雀正視了這個可能。

 

§ § §

 

  回到現在的場景,雲雀看著卡在自己和牆壁間的綱吉還完全處於狀況外。

  雖然狀況外,那雙眼睛仍舊騙不了人,成分少了些恐懼,多了些喜歡,他確定他喜歡自己。

  若他沒猜錯,草食動物八成是抱著會被拒絕的心態來見他的。

  不禁又回憶起那天接待室的情景,那好像是唯一一次兩人有較為親密的接觸,也是綱吉難得主動用那種方式靠近他。

  他想綱吉喜歡他的方式,大概就是遠遠看著他,然後偶爾……偶爾有機會的時候,偷偷付出一些體貼。

  說不上特別溫柔、說不上特別親暱,但是窩心的舉動。

  但是對雲雀來說,這是不夠的。

  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別人,更何況還是隻草食動物。

  那麼,他想怎麼做呢?

  雲雀的眼睛瞇了起來,忽然覺得那頭蓬鬆的頭髮好像很好摸,他想著,並且付諸行動,同時也感覺到綱吉稍微放鬆了些,雖然仍是有些模模糊糊。

  一旦付諸行動,雲雀發現自己有很多想做的事。

  他想多碰他、想多觸摸他,想把這個溫暖的存在變成自己的,進而寵著他……

  他想,這就是他喜歡的方式。

  
  在那之前,他要先將各種可能性變為真實,於是又將那四個字重複了一次。

  「我會珍惜。」

  這次,綱吉聽懂了,他知道雲雀接受了他的禮物。

  在喜悅之前,他又想到接受禮物跟接受感情是兩回事,本來要笑出來的表情又垮了下來。

  看著綱吉大起大落的臉色,雲雀才將說一半的話繼續說完,「還有你。」

  「欸?」

  趁綱吉還在消化那三個字,雲雀直接在綱吉額頭上吻了一下,而底下的人在各種震驚之後終於破涕為笑。

  「我喜歡你,雲雀學長。」即使不說雙方的心意都已明瞭,綱吉仍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跟一句最重要的話,「還有,祝你生日快樂。」

  「嗯。」雲雀點點頭,將鑲在牆上的拐子收好轉身走向街道另一端,綱吉明瞭地跟了上去。

  那是回家的方向。

  有些緊張地和雲雀並肩走著,兩人之間沒有說話,雲雀本來就不多話,也許他可以試著說點話。

  原本只敢從遠方注視,沒想過能成真的情感,一口氣拉近距離,他想他可以慢慢增加喜歡的方式。

  正當綱吉思考著可以做些什麼的時候,掌心被包覆住,另一個人的溫度透過指尖傳遞過來,他幸福地笑了。

  其他東西,慢慢去想就可以了,然後有一天,喜歡會一點一點爬升,直到成為一個字的程度。
  

  然後、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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