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簽完一份再抽下一份,雲雀恭彌以極為工整的字跡在公文簽名,整個接待室只有他振筆疾書的聲音。

  事實上今天的校園也是非常安靜的,兒童節假期對於在年齡上同樣被歸類為〝兒童〞的中學生而言,是又多一個難得可以不用上學的假日,然而對雲雀而言,他的平日是平日,假日也是平日,兩者間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再說他不論是精神上或者實際上,早就超越兒童的範疇。

  想當然也不會有人敢對雲雀恭彌說聲『嘿!委員長,兒童怎麼不去過兒童節呢?』嘛,要是天底下真有這種白目,被咬殺不說,大概還會被那些風紀委員直接沉入並盛川底吧!

  相信雲雀一點也不介意他的生日變成某人的忌日。

  是的,今天正是我們偉大的並盛風紀委員長誕辰。

  雲雀恭彌不是會特別記住自己生日的人,若不是剛好是兒童節學校放假,他恐怕永遠也不會想起他的生辰是何月何日,就像那早已被他遺忘的可憐年份一樣。

  而就算記得日期,他也是先想起那是學校放假的日子,再順便記起五月五日也是他的生日,接著他會開始著手處理代辦的公文,生日這件事馬上就被拋到腦後,人生的大日子之一在雲雀眼中宛如一縷輕煙,只在腦中只停留那零點幾秒。

  畢竟他的這一天與平常沒有什麼不同,只差放假中的學校沒有隨手抓就一大把的學生供他咬殺而已。


  簽完最後一份公文,雲雀放下手中的鋼筆,從坐了一下午的辦公椅上起身,室外已是日落黃昏。

  春夏交替的時節,梅雨季節隨著皋月的到來終於落幕,今年的雨勢大到像是一大桶、一大桶直接從天空倒下來,萬物全被狠狠洗過一次,被刷軟的土壤孕育出新的枝芽,青綠色的氣息染上大地,幾週後濃密的蒼翠將再度覆蓋整個校園。

  拿起搖控關掉空調,他打開窗戶,夾著暖意的微風迎面撲來,桌上的紙張被吹起一角,雲雀見狀順手找來一個資料夾,把整疊紙張放入後先暫時收到櫃子裡。

  巡邏的時間到了。


  通常他的行程是這樣的:先在校內逛一圈,再沿著學校四周巡一圈,才會步入街道開始巡視並盛每個街角。

  尋仇的:咬殺。

  找碴的:咬殺。

  群聚的:咬殺。

  看不順眼的:咬殺。

  整個巡過一圈後如果沒有排進擴張領土的行程就直接回家,如此日復一日,這就是雲雀日常的放課後時光。

  現在,卻因為有人堵在校門口而延宕了預定計劃。


  大老遠就看到校門口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褐色的腦袋在那邊探頭探腦,卻只注意一邊而忽略了雲雀身處的另一方。

  澤田綱吉小心翼翼的把頭探進校門,明明是不算太熱的天氣他卻因為別的原因已經滿頭大汗。

  在嗎?還是不在?

  不,根據以往的經驗,每次假日到學校都一定會遇到來處理公事的雲雀學長,遭遇率是百分之百,沒道理真的想找人的時候對方偏偏沒來吧?

  可是接待室是暗著的……他來晚了嗎?

  「唉……」嘆了口氣,綱吉的心情有點複雜。

  說是鬆了口氣也不對,說很失望好像更不對,雖然他真的是來找雲雀學長沒錯,綱吉瞥了眼手中的袋子。

  這個,果然還是很奇怪吧……

  這種事情,有再多天都會覺得時間不夠吧……他指的是心靈上的準備。

  沒遇到或許也是好事,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夠好好地傳達給雲雀學長知道,連最簡單那一句他都不確定講不講的出來。

  這時就會後悔,早知道以前遇到雲雀時不要跑那麼快就好了。

  就算會被揍、被咬殺,每次都跟對方聊個兩句……講什麼都好,不管是他單方面自言自語或者只聊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

  事先有練習,就不會在重要關頭什麼都不會說了吧?

  嘛……想歸想,前提是他要真的有勇氣留下來挨揍才行,不然遠離危險向來是生物的生存本能不是嗎?

  「……回家吧!」看著地上被夕陽扯成三倍長的影子,綱吉下定決心明年再來挑戰,嗯。

  沉浸在自我安慰情緒裡的綱吉,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逐漸逼近,直到另一道同樣被拉得長長的倒影出現在身邊才發現。

  「咦?」吞了口緊張的口水,這個影子的形狀怎麼看起來很像是……

  「澤田綱吉。」

  一聽見熟悉的嗓音,綱吉嚇得倒吸了口氣,下一秒直接尖叫出聲:「啊───出現啦───!!」

  「吵死了。」某人直接拿拐子往那顆褐色的腦袋敲下去。

  「好痛!」吃痛的抱住頭,綱吉這才從驚嚇中回神,「雲雲雲雲雀學長!」

  他他他他真的在!?怎……怎麼辦他還沒有心理準備啊!

  雲雀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綱吉一番才開口:「草食動物,今天學校放假。」

  「那、那個…我……」綱吉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很少跟雲雀有這種相隔不到一公尺的近距離接觸,這個距離他根本跑不掉。

  怎麼辦?綱吉的頭腦一片混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繼續杵在原地,背部的汗水像是瀑布般傾瀉而下,整個浸濕了他的T-Shirt。

  雲雀很難得地發揮耐心等綱吉開口,那只是一種感覺,他就是覺得───草食動物是來找自己的。

  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卻沒來由的肯定。

  亦或……那是他的希望?

  
  從剛剛開始,雲雀就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綱吉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卻無法從對方毫無任何波瀾的表情看出端倪,反而跟著平靜下來了。

  不知怎麼地,綱吉的心情不似方才那麼慌亂了,雖然還是有些緊張……現在的話,應該可以吧?

  這麼想的同時,他把手上的袋子拿到雲雀面前。

  雲雀接過袋子,裡頭有一個包裝好的盒子,上面還打了個漂亮的緞帶,這讓雲雀有些疑惑,於是他這麼問:「小嬰兒叫你拿來的?」

  回應他的,是綱吉整個垮下來的臉。

  「呃……」想說不是,綱吉卻吐不出完整的字來,他突然覺得很想哭,但是仔細想想雲雀會這樣認為也是理所當然,誰叫他每次來找他幾乎都是被自家的家庭教師給逼來的呢?

  但這次不是,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自己來找雲雀,不是在學校或者路上巧遇,是因為想見、有話想說、有東西想給才來的。

  「草食動物?」因為綱吉把頭低了下來,雲雀只來得及捕捉綱吉低頭那一瞬間的表情,怎麼……好像快哭了?

  聽見雲雀在叫他,綱吉把頭抬了起來,他盯著雲雀手上的袋子。

  所以……所以他一點也不希望雲雀認為他送的東西是別人要他拿來的───

  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綱吉往前跨一步伸手欲將東西拿回來,但是對手可是雲雀。

  「澤田綱吉,你好大的膽子。」把袋子換到另一隻手抬高,空出來的手按住綱吉肩膀,輕輕鬆鬆就制止了他的動作。

  然而綱吉沒有因此而死心, 他依然踮起腳尖,試著搶奪紙袋。

  雲雀皺起好看的眉,倒不是不悅,而是覺得不對勁,綱吉幾乎是快整個人撲到他身上了,更叫他在意的是那對有水珠在打轉的眼眶。

  「澤田綱吉!」稍微提高音量喚了聲,才終於讓綱吉把注意力轉向他。

  綱吉愣了一會而才把手放下改成揪緊雲雀的襯衫,喪氣的垂著頭,沉默了一陣子才悶悶地開口:「那個……是…給………」聲音幾乎是含在嘴巴裡。

  「你說什麼?」見綱吉終於冷靜下來,雲雀也收回高舉的手,盡可能放輕力道扶著他的肩。

  「那個是……」一直低著頭的綱吉,這才慢慢把頭抬起來,噙在眼角的淚水倔強得不肯流下,「那是禮物,是我送給雲雀學長的生日禮物!」

  雲雀微微睜大了眼。

  晚風、紅暉與斜影,三元素構成黃昏,兩個人佇立在並中校門,時間靜止在這一瞬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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