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惡魔的獻禮

　　「褚。」那天，冰炎很平常的叫了褚冥漾的名字。

　　「……嗯？」

　　「喏。」

　　「咦……欸！？」

　　事後再回想起來，所有的不正常就是從那聲「褚」之後開始的。

　　那天是個和平常無異的日子。

　　學院的天氣和平常一樣晴朗，如果要更精準一點的測量，溫度也是剛剛好不冷不熱的28度C；佇立在周圍的花草樹木和早先設定好的一樣，日復一日輪流綻出各種鮮明的色彩，愜意環繞的氛圍總會讓人忘了這裡其實是一所學校。

　　一間充滿火星人的學校。

　　教室內，講台上的教授講得口沫橫飛，搭配上一堆沒必要的大動作肢體語言，激動得像恨不得馬上將畢生所學塞給台下的所有的莘莘學子一般──即使有半數以上的學生腦袋早就呈現死胡同的狀態。

　　褚冥漾也是出現當機症狀的成員之一，有些苦惱的抓了抓頭。

　　比較起來，大學部的課程自然要比高中時期來得艱澀，實作的危險等級也更上一層。

　　當然對褚冥漾來說，能混到大學部也不是混假的，在經過那些可稱為不堪回首和波瀾壯闊只有一線之隔的經歷後，多少也能從各種體驗課程中明白學長口中的有趣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就向火星人又前進了一步，時至今日他仍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份子──即使每當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更靠近火星森林而抱頭哀嚎時，某人不屑的咋舌有一次比一次大聲的趨勢。

　　結束和平常一樣只聽懂三成剩下七成要自己堅強的課，比起回自己寢室，褚冥漾已經習慣先到學長的房間來了。以使用程度來說，要說這邊是起居室，他的房間是儲藏室似乎一點也不為過。

　　冰炎難得這個時間會待在房間，估計是剛出任務回來，聽到他說我回來了也僅是抬頭應了聲「嗯」，就又轉回去看手中那疊不知是任務還是課堂上的資料。

　　絲毫不在意冰炎略嫌冷淡的態度，褚冥漾早知道他的個性就是這樣，長年相處下來也習慣了，將書包放好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沙發另一側躺下，臉頰貼上柔軟的椅墊蹭了蹭。

　　啊啊…好治癒，不管什麼時候躺都好軟好舒服。

　　喉嚨發出滿足的咕噥聲，每當這種時候褚冥漾都會在心中升起對學長無限的感激，像讚美主一樣讚美學長。

　　「褚。」正當褚冥漾沉浸在磨蹭沙發的幸福時光消除一天的疲憊時，始終沒作聲的冰炎突然開口喚他。

　　「……嗯？」含糊的應了聲，意識逐漸朦朧，褚冥漾有點懶得爬起來。

　　「喏。」沒頭沒尾的只有一個字，也沒說是要給什麼，冰炎直接將似乎握著什麼的手伸過去。

　　扭頭一看發現學長好像有東西要給他，不得不爬起來接過，在迎上冰炎的視線時褚冥漾開始感到古怪起來。

　　冰炎的表情其實沒什麼變化，眼神卻沉澱了某種說不出的端倪，等他看清楚放到自己手上的東西是什麼時，腦袋瞬間清醒了。

　　「咦……欸！？」

　　是的，今天真的是個很平常的日子。

　　就像那座沙發並沒有因為他經年累月的翻滾摧殘而變硬，仍舊維持著只要磨上五分鐘就會睡著的柔軟一樣。

　　唯一不正常的，就只有那間房間的主人而已。

　　§　§　§

　　神清氣爽的早晨褚冥漾卻打了個超大的呵欠，充分表明他昨天晚上根本沒睡好。

　　久違的跟學長吵架……或許也稱不上是吵架，頂多算有些不歡而散。

　　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昨天從學長那收到的東西正安靜的躺在裡頭。

　　說實話，褚冥漾的心情確實有些複雜。

　　傷腦筋啊……真的、有點…傷腦筋。

　　冰炎給他的是一枚戒指。

　　從正在交往的對象那收到戒指可以代表很多含意。

　　它可能是一份普通的禮物，也可能是一份心心相印的證明，但更多時候通常都代表著那個吧……天長地久──之類的。

　　在收到的當下，褚冥漾的第一個反應比起高興，更多的是驚訝。一來太過突然，二來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從學長那收到這樣的東西。

　　不過這些震驚錯愕愣很快就被高興的情緒給取代。

　　不可能不可開心的吧，就算是過著被鄙視被咋舌被巴被踹的日子，算算交往的年份也爬過三個手指頭了。不是沒有收過其他禮物，但這很明顯是不同的。

　　可是……為什麼？

　　確實有短暫的幾秒被興奮給沖昏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褚冥漾暫時把那份難以言喻的喜悅給壓下，開始思考會突然收到戒指的理由。

　　這天是什麼特別的節日嗎？

　　不是，這天只是很普通的上課日，也不是他或學長的生日。

　　難道是交往紀念日？

　　不，學長不可能去記那些……說起來其實連他自己也不記得，會去記什麼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牽手的……應該是女生才會做的事。

　　那還有什麼呢？

　　褚冥漾想了很多可能性，但是好像都沒有一個可以得出結論，這幾天學長也沒什麼異狀……你看，就連把這個東西交給他也是面不改色的樣子，像只是在遞個極為普通的東…西……

　　等等，難道他想錯了？

　　褚冥漾這下真的冷靜下來了。

　　仔細想想，學長不可能平白無故給他這個，那麼這個果然是──

　　「學長……這該不會是有什麼東西作祟、必須處理的戒指吧？」想來這個好像才是最有可能的。

　　褚冥漾感到有些尷尬，尷尬之餘還有一股無法忽視的失望。

　　都是學長啦……因為學長平常根本不會做這種事，要真是忽然開竅耍起浪漫來他怎麼可能抗拒的了？

　　真是……他剛剛應該沒有表現得太高興吧？褚冥漾輕咳了聲掩飾些許的不自在。

　　「不是。」沒再給他胡思亂想的機會，冰炎直接否認，「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將戒指拿回去，冰炎改為執起他的左手。

　　「……咦？」剛剛冷下去的七上八下又回來了，也許是一分鐘內經過太多次大起大落，褚冥漾感覺神經有點接不太過來，只得一愣一愣的開口：「為什麼？」

　　「為什麼啊……」重複褚冥漾的問句，冰炎笑了起來，語氣難得溫柔，讓褚冥漾的心神忍不住跟著晃蕩，事實上發現事情確實是朝好的方向發展之後，他就一直處於輕飄飄的狀態。
　　
　　「只是覺得差不多該給你這個了。」冰炎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喔。」褚冥漾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毫無心理準備，應該說就算事前有徵兆，他也不可能充分準備好。

　　看著冰炎將戒指往他的無名指套，胸口除了鼓動之外，也被各種溫暖的洋溢給塞滿，然後當指環繼續往第二指節滑動時，莫名的，就和今天突如其來的超展開一樣，一些他以前沒想過的事情，和一些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突然以鮮明的畫面竄入腦中。

　　接下來他聽見自己喊了一聲「不行」迅速將手抽離，尚未完全戴好的戒指匡啷一聲掉在地上。

　　圓形的指環滾了幾圈後停了下來，靜止的瞬間空氣也跟著凝結。

　　顯然沒料到會有這個發展，冰炎少見的錯愕了，褚冥漾自己也是。

待續